解析央行数字货币：零售型与批发型有何不同？以瑞典央行为例

编者注：原标题为《 CBDC，零售还是批发？》

2019年12月13日，瑞典央行宣布了一个消息：

“瑞典央行完成了电子克朗试点项目的技术服务商采购，准备和埃森哲咨询公司签署有关电子克朗的试点协议，这一项目是为了扩大央行理解对电子克朗技术可能性的理解。”

这条消息意味着什么，且看下文：

一、什么是电子克朗？

电子克朗（e-krona）是瑞典央行针对国内现金流通量明显下降的情况，为保证公众自由使用无风险的央行货币进行支付与储蓄的权利，设计的一种由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瑞典的货币名称是克朗krona，e-krona即电子克朗。

2017年3月，瑞典央行启动一项电子克朗研发计划，在9月公布的《瑞典银行电子克朗计划报告（一）》中提出了“电子克朗”（e-krona）的概念及两种选择方案。电子克朗以瑞典法定货币单位克朗为面额，具有普及性、匿名性、小额支付、全天候等特点，方案里规定是不计息的，但内置有计息的功能。它有两种方案或者类型：一种是基于账户的（register-based e-krona），用户需要在央行开立账户，经过数据库的确认，持有电子克朗账户用来储存。一种是基于价值的（value-based e-krona），可以直接储存在手机app使用。

这两种方案看上去有些高深拗口，实际上不过是钱包类别的区分。如果电子克朗的用户可能需要持有较多央行法定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下称CBDC），或者需要支付数额较大的CBDC，央行的要求是用户要注册一个账户（或者说钱包吧），注册登记意味着用户要提供个人真实身份信息，也就是央行要对用户做KYC认证。如果消费者只是用电子克朗来做一些日常消费，他可以不需要注册账户，在手机里下载一个app，不用实名注册就可以用来兑换、收付数字货币。当然这种类型的电子克朗，因为用户都不是实名，交易中间发生什么问题不容易追溯，如果遗失的话，也无法追踪。说到底，就和现金一样，使用简单、保护隐形（相对地）、随时可用，但也存在丢失无法查找、伪造不易识别等问题。

二、什么是零售型CBDC与批发型CBDC？

从上面分析可以看出，瑞典央行的电子克朗实际上是一种零售型CBDC方案。

2015年伦敦大学学院研究员Sarah Meiklejohn和George Danezis发表的《央行加密货币》（Centrally Banked Cryptocurrencies）的报告中提出RSCoin原型方案，第一个发起了对于CBDC的研究，此后加拿大、新加坡、瑞士、欧盟与日本等先后提出了有关CBDC的方案，这些方案都是属于批发型CBDC（Wholesale CDBC），即只用于银行之间或银行与其他机构之间的大额转账使用。如加拿大的CADcoin，即是在大额支付系统中使用的CBDC，首先它不是7*24小时运行的，银行在每个营业日开始用账户中的加元作为抵押，按1：1兑换CAD-coin，到当天营业时间结束时再把 CAD-coin兑回抵押现金，中央银行销毁兑回的CAD-coin，这意味着什么？CAD-coin只在当天存在，不对央行的资产负债表产生影响。

批发型CBDC的用户必须在央行开户缴纳，目前看能在央行开户的也只有金融机构，它的用目的是用来大额支付结算系统的支付结算效率，提高批发类金融系统速度，降低成本和流动性风险，增强安全性。在这些国家里，小额快速支付系统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全球目前已经有45个司法管辖区运行小额支付结算系统，丹麦、新加坡、英国等国系统已经十分成熟，如英国小额支付结算系统已经运行10年以上，去年人年均支付30笔以上。他们更倾心于有利于提高大额支付结算效率的批发型CBDC，对零售型不感兴趣。

据IBM今年对23家央行的考察，对零售型CBDC有兴趣的有几类对象：体量较小的经济体，维持现钞发行管理有较高的成本；美元化国家或地区如马绍尔群岛，国家货币主权沦陷如拉美一些美元化国家，铸币税收入落入外国之手；不发达经济体如柬埔寨，借助零售型CBDC改善其他落后的小额结算状况，对于它们来说，发行零售型CBDC是提高金融包容度、扩大普惠金融受众面的良机。

瑞典为什么对发行零售型CBDC如此感兴趣呢？

从2007年开始以来瑞典现金流通量逐渐减少，10年里减少了约50%。按现金与GDP之比，瑞典这一指标在1%以下，对照一下，美国是5-7%，南美国家是30%。瑞典大多数商业银行的分支机构柜面已经不办现金业务，如果需要存取现金，只能找ATM机或者提前和银行预约。乔纳斯·海德曼，就是那个提出著名的2030年某一天瑞典将进入无现金社会论点的哥本哈根商学院数字化系副教授，他对700多个瑞典零售商进行调查后发现，当现金交易占总交易量的比例减少到7%以下时，现金管理的成本就会超过现金销售的边际收益，商家从自身成本考虑会拒绝接受现金。对于这种难题，央行不单是要保证一些有用现习惯的人不被这种社会的发展巨变所抛弃，最主要的是不能让一个社会的支付交易完全依赖于银行或者第三方的支付体系，而发行电子克朗是夺回货币发行权、保持支付结算体系稳定发展、让金融服务普惠社会各类群体的一个重要措施。

三、瑞典央行与埃森哲合作试点的前后

首先，瑞典央行与埃森哲的合作，说明电子克朗从设计研发阶段进入测试阶段，工作内容包括测试平台搭建、电子克朗支付媒介（手机、卡、智能手表等）开发与应用，并模拟支付服务供应商、零售网点和瑞典支付系统等场景对电子克朗的使用进行测试。按照有关资料，支付电子克朗使用的卡很可能是具有NFC即近场支付功能的卡，因为这种卡在瑞典使用普遍，支付速度更快，有可能植入电子克朗支付系统中。

其次，埃森哲和瑞典央行签署了最长达7年的开发协议。按照瑞典现金下降的速度，是不是能挺到7年后，估计够呛。不过协议说，第一阶段是到2020年底，这一阶段的测试应该是在测试平台上封闭运行。之后再扩大测试内容，增加其他功能，目的是在测试环境下尝试各种技术应用的可行性。说明电子克朗可能也是走技术中立路线，不指定用什么技术，而是视测试情况而定。

最后，什么时候结束测试转入真实场景使用，也就是电子克朗什么时候正式发行，暂时没有定论。

从瑞典央行网站上透露的信息，在与埃森哲合作有动议的同时，对于电子克朗是否会影响瑞典立法、瑞典央行以及瑞典经济，以及整个社会对电子克朗到底有多大需求，央行从法律层面一直在做推进工作。

2019年4月，瑞典央行向议会提交了一份提案，提议成立一个具有“全面专业知识”的委员会负责审查法定货币的概念，政府在数字化经济中所承担的支付作用，以及国有和私营部门在支付市场的职责，从法律上厘清央行、公有和私人部门各自的角色，为瑞典的CBDC——电子克朗的出生逐步扫清法理障碍。